消毒剂是凉的,每次冲完直哆嗦。完了之后,把防护服放在指定回收地点,我们再进入半污染区洗澡。反正出一趟车就洗一次澡,一天洗四五次,洗得身上都皴裂了。尽管人手备了一支凡士林,基本也顾不上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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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口述:师学斌|46岁|120救护车司机|天津

  整理:白佳丽、张宇琪| 新华每日电讯记者

  我是天津市急救中心急救二部司机班班长,一名普通的120救护车司机。新冠肺炎疫情暴发后,我的任务就是进入“流动红区”,驾驶急救车转运确诊或疑似病人。

  我们这个“流动红区”,1月20日通知报名,大家非常踊跃,当晚就组建完毕。

  第二天,我们就接到了第一个疑似患者,是从武汉回天津的大学生,因为身体不舒服去了河西中医院,结果那里没有发热门诊,于是要我们过去接到其他医院。

  当时河西区只有天津市医科大学第二医院,可以做核酸检测。出发之前,我们进行了二级防护,防护服、口罩、防护镜、两层乳胶手套、鞋套。

  

  师学斌正在穿戴防护服。新华每日电讯记者张宇琪摄

  在车上,我们问了病人的基本情况,测了体温和心率、血氧情况,就只有点发烧,大概38℃多。

  两个医院很近,也就六七分钟车程。可能是大学生看起来很健康,我们也没有很害怕,就觉得和平时出诊一样。

  大年三十晚上,我们还在转运,折腾完回来已经是凌晨一点多了。同事送来饺子和菜,放在单位大门口,我们热热就吃,算是过年了。

  自从我2005年退伍转业到急救中心,记忆中在家没过几次年,也都习惯了。

  大年初一早上,我们第一次转运确诊病人。那是天津第10例,一个30岁左右的小伙子。

  当时这个病的治愈率还不明确,看得出来他很害怕。我们就一点一点安慰他。送往海河医院的路上,我们没有刻意离他太远,不想加深他的恐惧,况且我们的防护已经很好了。

  作为救护人员,安抚患者也是我们的工作。

  送完确诊患者,我们进入医院的专门洗消区,把车辆从里到外消毒,自己也从头到脚用含氯消毒剂消毒。

  

  师学斌和同事去转移病患。新华每日电讯记者张宇琪摄

  消毒剂是凉的,每次冲完直哆嗦。完了之后,把防护服放在指定回收地点,我们再进入半污染区洗澡。

  反正出一趟车就洗一次澡,一天洗四五次,洗得身上都皴裂了。尽管人手备了一支凡士林,基本也顾不上涂。

  前段时间特别冷,但防护服里面只能穿秋衣。因为戴着口罩,热气从鼻尖冒出来,眼镜里都是雾气,挡着眼睛都看不到路,只能稍稍开点车窗,于是更冷了。

  从初一到初九,赶上武汉返津人群高峰,最多一天出了六趟车。一趟车算上准备和洗消,至少要3个小时。我就盼着白天出车,晚上能休息休息。

  2月3日,我完成了14天的转运任务,开始集中隔离。隔离点是河东区一家酒店,一人一间屋子,不能出门,有人送饭。

  我在屋子先补了两天觉,然后看书、健身、看电视剧。好不容易有个完整的时间,好好看了一遍《亮剑》。

  隔离的14天倒是也不担心,只是天天数着日子过,想快点出去。我们这批人要循环用,出去以后能换下其他同事。

  干这个活这么久,最想要的就是理解。平常经常没来由的,在家属的骂声中,送病人去医院。

  这次疫情,我有同事去医院接疑似患者,曾被普通患者指着骂。感觉看见穿着防护服的我们,就像看见了“瘟神”。

  其实急救车都是负压急救车,车里空气无害化处理后才排出,市民在路上遇到也不用担心被传染,我们自己的防护也挺到位。

  真心期盼着大家给予我们一些尊重,我们也是冒着生命危险在救人。多些理解,我们的工作会轻松很多。

  这次报名,我没有和家人商量。队伍组建好之后,我给老婆打了电话,说得上一线,她让我多多保重。麻烦的是,女儿今年中考,她意见很大,生气我又要在外这么多天。

  1月21日早上8点多,我回了趟家,想迅速拿点换洗衣服。平时孩子起床都很晚,但那天早上,她很早就起来了。

  我没敢离娘俩太近,结果女儿问我,“能不能抱一个再走”,我说不行,要不远远的隔空抱一个吧。

  那次之后,就再没见过家人。疫情过后,我最想回家抱抱女儿。

  前几天她打电话说,见面之后要让我来个公主抱,我说没问题,欠她的。

  2008年汶川地震,我也是没和家人商量,就报名去了青川。

  出发那天,还是我老婆生日。我发信息给她,说我已经在去四川的路上了。她埋怨怎么都不商量一下,我说我是退伍军人,关键时刻得先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