始建于明代的津南区辛庄慈云寺,距今有着近400年的历史,几经维修扩建,2013年被公布为第四批天津市文物保护单位。近期修缮工作中,珍贵壁画的发现引起专家关注,若经考证为明代壁画,则将具有更重要的历史研究价值。
从建筑到壁画 对复原场景具有重大意义
早在2018年,津南区辛庄慈云寺考古发掘工作便已进行。去年着手动工的修缮工作,不久前重新恢复,开工已有一个多月的时间。
“最近主要是正殿的修复,和配殿不太一样,正殿修缮和壁画保护要同时结合进行,加上地基受到一些影响,墙体有开裂,目前在做加固措施。”
由于缺少历史影像材料作为修缮的设计依据,这次工作极富挑战性,为了最大程度恢复文物原状,担任本次项目工程的天津大学建筑学院副教授张威等设计人员需要大量查阅相关资料,走访当地老人收集素材,类比同地域、同时期、相同文化环境的其他信息保存较为完好的建筑,最大程度保证修缮后的慈云寺具备真实性、完整性和丰富的历史信息。
按照文物普查资料中记载,慈云寺正殿有着强烈的明朝风格特点,合院式建筑,大殿面阔三间,进深一间,硬山人字脊,殿前出月台,大殿梁上还有明崇祯年题记。墙体砖雕更是具有鲜明的明代建筑特点,房顶有脊兽,大殿房脊上有一个小庙,且殿内绘有多种壁画……张威特别提到,这些记载和实际现场考察还是有些差别,“造成这种差别的原因目前尚未得到充分解释,只能是根据现状进行修缮设计。”
壁画,是最近修缮工作中的一个重要部分,引起相关专家学者的强烈关注。最早做文物普查时就曾发现过正殿后檐墙有壁画的存在,只不过当年正殿被用作教室宿舍使用,吊顶过程中一部分壁画被封在吊顶内,“这次拆了吊顶才发现,里面还有好几个三角形(古建术语称‘象眼’)壁画。”
致力于壁画和传统造像研究的天津美术学院客座教授李振纲也参与了本次修缮工作,当时在大殿东西山墙山尖处发现壁画时他也在现场,“可以看出这些壁画在风格上是非常典型的明代画风,为民间落墨淡彩画法,从艺术角度来讲笔法非常精练,苍劲有力、气质高雅,壁画中人物的服饰也具有明显的明朝服饰特点,推测应为寺庙始建之初作品,多以行善、放生场景、降龙伏虎等作为绘画内容题材。”李振纲谈及,此类壁画大多随传统建筑的消失而逐渐消失,慈云寺作为现天津市城区内的文物保护单位,建筑及壁画得以保存至今,的确非常难得,“我们后期会采用科技保护的办法进行重点保护。”
建筑是综合的艺术,不仅是房屋造型,还包括历史上留存的室内壁画、雕塑、牌匾、幔帐等其他各种装饰的艺术特色,在张威看来,慈云寺的房屋和壁画几乎是仅存实物,对于复原原来场景自然具有重大意义。据闻之后会请北京故宫博物院等专家来做进一步的论证,一旦壁画年代被论证认定为明代,将更具历史研究价值。
从家庙到学校 周汝昌在高庄子村读过小学
始建于明代崇祯二年的辛庄慈云寺,由李氏八祖李国祯、李国祥、李国祚三兄弟于高庄子村西修建,当初被视为家庙。
1893年李家后代曾进行全村集资,主要由几个大户人家出钱进行扩建,在原主殿东西两侧增建了耳房,增设了东西配殿各四间,“这时慈云寺已是一座村级庙宇。”
1939年之后,水灾过后,李氏家族又对其进行了彻底的修缮。张威解释,正殿耳房和配殿的瓦面换成了西班牙式瓦面,配殿外檐墙采用青砖与红砖交替混砌的独特立面处理手法,这在现存的乡村实例中是非常罕见的。“从门窗形式到屋面瓦的形式采取了传统建筑形制与西方样式的结合,从一个侧面体现了当时建筑风格在民间变化的一种过渡——那个年代大家可能更倾向于一些西洋式的建筑风格,包括材料上的变化。”他们在西配殿里也发现了西式的三角桁架,不是东配殿那种传统的抬梁式屋架,这也体现着中西近代文化交流或者说仿西洋风的一个实例。
作为寺庙,正殿的重要性显而易见,所以更多地遵守了原来的形制,“其他配殿等处做了一些在当时看来算是与时俱进的形式变化,对于正殿的变化倒不是太大。”
也正因为经历了这些历史变迁,慈云寺明显保留了明代的梁架结构与上世纪二三十年代的近代建筑风格特点,为研究这两个时期天津地区的历史文化、民俗民风提供了实物资料。“当时村县老百姓有向城市靠拢、学西洋风的心态,主持修缮工程的李家有钱有见识,所以在这上面也做了一定的探索。在同一个建筑群里体现从古代向近代的过渡,这点还是挺难得的。”
1949年之前,慈云寺西南角修建了土地爷庙,旁边还加盖过炮楼,内设土炮,线枪开关和大型发电机,“为的是供应村内几大号有钱人家以及围墙、铁丝网照明用电。”那时为防土匪抢劫,高庄子村四周修起的围墙有二丈高五尺宽厚,其中的西门就坐落在慈云寺庙门前,到了晚上,人们只能在庙前西门进出。围墙上安装电丝网,晚上庙中炮楼发电机发电,接通电网上的探照灯和照明灯,围墙上有人巡逻、放哨,一旦有土匪靠近,村自卫队、保安队、伪警察就开枪射击。“当时村里还聘请了武功高手为巡官,教练自卫队、保安队武功和枪技射击。”
有一件往事让老人们记忆深刻,一次天上下着小雨,土匪乘小船由老海河经高庄子小学后的小河从小学房后偷袭,因为电线受潮接触不良,围墙外设的线枪不响,围墙上安置的照明灯不亮,二十几个土匪趁势搭乘人梯爬上围墙,用钳子一剪铁丝网,没想到突然之间电灯大亮,线枪也响了,“巡视其他地方的保安队立即开枪,吓跑了土匪。也有比较玄的说法:这帮土匪好像看到了神仙,吓得再也不敢来高庄子打扰。”
再之后,慈云寺被改为高庄子小学分校,上世纪70年代中期又改为高庄子中、小学教室宿舍,“红学家周汝昌就是在高庄子村读的小学。”
1999年之后的十多年间此地被闲置,反而是建筑物损毁比较严重的一段时期,“盗窃、日常保养、动物进出、屋面长草等等,都会对建筑本身造成一定破坏。”用张威的话来说,建筑若日常使用,损坏会得到及时修复,否则很容易小事化大,“这对于建筑来讲是普遍问题。尤其慈云寺周边村子迁走后,一些拆迁垃圾造成地面被垫高,慈云寺地势变低,又缺乏排水措施,造成下雨积水等一系列问题……这次修缮后应该会好好研究对慈云寺未来如何做合理利用。”
文化核心
过年到此团拜
庙会热闹
饭馆请“外援”
围绕如此历史悠久的地标性建筑,当然少不了老百姓津津乐道的民间传说,“有一说法是寺中有一大蟒蛇,身长数丈,有时凌晨从庙中伸出身子,经庙院,跨过庙门,经过庙前大道,把头伸到庙前大水坑中去喝水……”
听来玄幻的传说,故事传奇性色彩总是浓烈。不过慈云寺在历史上确实也可说是高庄子村的文化核心。
过去本村人在外经商、做事,但凡回家一律先在慈云寺庙前下车、下轿,以示尊敬。据当地老居民回忆,早年间,每年正月初一早晨七点前,村民们不分姓氏,不论辈分、年龄,也都要到慈云寺内进行团拜,“八点多钟各自回家,再由本支长辈率各自孙伙计到各房拜年,很是讲究。”正月十六,各村、本村出高跷会、小车子会、龙灯会、法鼓法乐会必到慈云寺庙中先进行一番仪式,以保平安。“以前每年的阴历四月十八也会举行庙会,从早晨四点开始,慈云寺院内大钟撞响后,本村村民及外村村民涌进来,甚至挤掉鞋、帽、头花的不计其数,光是掉的鞋用大抬筐就能弄出好几筐来。”
庙会中有些家为给孩子求长寿,在庙中方月台上剃“歪桃头”、留小辫子、跳板凳……庙外则是卖各种食品、玩具的小商小贩,或是摆摊或是挑挑子。老人们说,由于开庙会那几天串亲访友的人也多,街上便总是车轿往来频繁,“来回来去的人多,连‘德庆馆’这样的本庄饭馆的菜品都销售一空,有的饭馆便请来白塘口饭馆和咸水沽西吴饭店的厨子来做菜。饭馆搭起蓆棚做菜、买菜、订桌、包桌,可以想见开庙会这几天的热闹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