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便捷的金融服务全方位渗透人们的生活,对普通市民来说,不仅买房、买车可以贷款,连租房、培训,甚至整容、健身都可以贷款。然而,从去年开始,先是长租公寓大面积爆仓,租客被赶出房子无处可住,还得继续还贷;接着是一些整形、健身机构跑路,不少消费者也办理了分期贷款。到了今年,一些钢琴、少儿英语培训机构跑路,消费者均落入了陷阱,背上了一笔数目不等的贷款。

  盲目扩张的消费金融,给市场留下了一颗颗地雷,最后踩上受损的无疑是消费者。面对这样的消费金融项目,我们有必要追问,你们的风控在哪里?下一个跑路的商家又会是谁?

  “美容贷”害人不浅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普通女孩总觉得自己的颜值不够高,不少人期待通过整形美容来提升自己的外在形象。然而,整形的费用相对昂贵,一个小小的手术可能需要万元以上,这让不少女孩望而却步。

  消费金融机构看到了整形美容市场潜力巨大,便将触角伸向了这一领域,它们和整形机构合作,开发出了“医美分期”产品。简单地说,就是女孩如果负担不起高昂的整形费用,可以向网络金融机构申请贷款,贷款支付给整形医院后,女孩们再按月分期还款。

  本市大学毕业生王琳(化名),就是“医美分期”的用户之一,只不过,她的两项手术只做完其中的一项,整形机构就跑路了,而她白白背上了一笔贷款,这让她很闹心。

  大学毕业时,王琳到北京寻找就业机会,期待能找到一份经理助理、办公室文秘这样的工作。投递了上百份简历后,一家公司向她发出了面试邀请。面试地点在北京市通州区的一家写字楼里,公司主营医疗器械,面试者对王琳的沟通能力及公文书写能力非常满意,决定录用她。

  进公司两天后,公司主管找到她,要求她跟随公司经理出差,参与商务谈判。他还隐晦地提出:“你的外在形象、气质需要提升。我们本身是做医疗器械业务的,与全国各地的医院都有合作。在廊坊有一家整形美容机构与我们合作比较久,关系比较熟,建议你去做个微整形。”

  刚进公司就被要求去做微整形,王琳的心里有所不满。不过考虑到商务谈判做经理助理,这个岗位代表着公司的形象,确实有较高的要求,而王琳自己有些微胖,鼻子不够挺,眼睛也不算大。和王琳一批加入公司的三位女孩,也都被要求去做过微整形手术,她也不敢对此提出异议。

  王琳按照公司给的地址,找到了廊坊这家医疗美容机构。说是整形医院,其实就是一家小诊所,里面四五个人,有简易的设备。根据当场检查,这家整形医院建议王琳做“全身抽脂和眼部微整形”手术。王琳对整形的费用特别在意,刚毕业的她负担不起太高的医疗费。整形机构表示,两项费用一共9万元,其中,眼部整形4万元,全身抽脂5万元。

  王琳觉得自己不需要做抽脂,她想通过节食、锻炼来瘦身,只做眼部整形。即便这样,几万元的医疗费也让她感到承担起来很吃力。这时,整形医院提出有网络贷款机构合作,推出了分期付款业务,像王琳这样有学历又找到了工作的大学生,可享有较高的贷款额度,分期后的还款压力会小很多。

  她禁不住对方的劝说,拿出了自己的身份证。整形机构的员工用手机在网上操作后对她说,给你申请下来了,贷款9万元,每月还贷2000多元,连续三年。王琳有些迟疑,她坚持先做眼部微整形,过一段时间再做抽脂。

  整形很快进行,她被麻醉后进了手术室。醒来后,医生告诉她,你的身体条件暂时不适合做眼部整形,先做了抽脂。这让王琳有些诧异,自己明明说的是先做眼部整形,不做抽脂,结果却被先做了抽脂。对此次整形不满的她,离开诊所回到了北京的租住地。

  然而,第二天开始她就发烧,联系整形医院后得知,因刚做的抽脂,需要输液几天抗感染。她只能在北京的医院就诊,检查后却发现,腹部感染严重,需要住院半个月。这次住院,她又花了不少钱。

  出院后,她想找整形医院索赔,也不再做眼部微整形了。这时候,整形医院态度强硬,坚持说当初签了协议,王琳不得中止协议。王琳为此很闹心,她多次找到整形机构讨要说法,结果却发现,这家整形医院搬家了。她还遇到了更多的受害者,都是在找这家机构退款、索赔。

  一个月后,网络放贷机构的催款电话打来,王琳需要还款2900元,而且要还款三年,这让她接受不了。“我想做的是眼部整形,结果她们给我做的是抽脂。现在没做眼部整形,为何要付这笔钱?”网络贷款机构说,给你的贷款已发放,不管你做了没做,都得还钱。

  气愤的她找到律师,准备起诉这家医疗机构。结果发现,这家整形医院已变更法人,而且涉及多项诉讼,准备破产清算。在和整形医院交涉期间,王琳也被所在的公司辞退。失业的她没了收入,还要背负高额的还贷压力,这让她非常郁闷。

  三个月后,她患上了抑郁症,被父母接回了江西老家。

  一些长租公寓的圈套

  自去年起,大量的长租公寓爆仓跑路,截至目前,已有30多家长租公寓公司破产,大量消费者背上了贷款。本市大学毕业生钱华(化名),2017年从天津一所大学的计算机专业毕业,在杭州找到了一份程序员的工作,到杭州租房居住期间遭遇了长租公寓跑路事件。

  开始,他通过一般的租房中介找房子,合同要签约一年,押一付三,须一次性缴纳4个月的房租。当时,他看上了一套离公司较近的60平方米的房子,月租金3800元,需一次性缴纳4个月的房租,这让刚刚参加工作的他感到负担起来有些吃力。

  正在此时,他了解到杭州市场上新出现了一种租房方式,租金可以月缴,这样还房租的压力可以减小很多。他通过咨询了解到这是长租公寓模式。运营方从房东手里租来大量房子,经过简单装修后出租给年轻的上班族,租金按月交付。

  当钱华找到长租公寓准备租房时才发现异样,租房公司先让他办理一张信用卡,从银行申请一笔一年期的消费贷款,然后每月用信用卡还款。他对租房公司说:“这等于我和长租公寓的交易,变成了我和银行的交易。”长租公寓公司的销售人员劝他:“现在选择分期付款租房的‘90后’年轻人特别多,早已不是什么新鲜事了。”

  考虑到自己确实需要长期租房,而这种还款方式能减轻经济压力,钱华就办理了租房贷款,同意按月还信用卡。然而,他入住后却发现,这套房子刚刚装修过,室内有异味,他入住后感到恶心、头晕。从自身健康角度考虑,他要求长租公寓给他换房,可是,连续换了三套房,却都是新装修过的。原来,长租公寓是新行业,他们的房子都是新近装修的。

  没等他换到空气洁净的房子,却得了一次重感冒,到医院医治花了4000多元,还耽误了十多天的工作,被单位扣了不少工资。他认为,自己的病与租的房子关系很大,决定找长租公寓索赔。从自己健康角度考虑,他也不敢再住在长租公寓提供的房子里了。他搬了出来,投宿到同事处。

  按理说自己搬出了长租公寓,下个月就可以不付房租了。结果,他等到了银行的催款电话。他向银行说明情况,自己已不再租住长租公寓,因此不应该再还款了。但银行告知,当初的贷款流程是,银行给他的账户内支付了一整年的房租,已全部被长租公寓划走了。之后,贷款人需要每月还款到信用卡。也就是说,长租公寓早已收了他一整年的房租,现在的关系只剩下银行跟钱华双方了,无论他租不租长租公寓,他都得还款。

  这时他才如梦方醒。原来,这种减轻压力的月付房租新业务,就是一个幌子,看似给租房者提供了便利,实际上是个圈套。违约的人越多,长租公寓截留的款项就越多,他们再用这些钱到市场上租更多的房子,引诱更多的人上当。

  钱华决定和其他受害者一起维权,他们到工商、税务、金融部门投诉,在网上建立投诉群,到各大网站揭露商家的无良做法。一些租房者了解了内情后,再也不选择这种新的租房方式了,纷纷回归传统租房模式。长租公寓没了新的客户和收入,前期租赁的房子也需要支付大量的租金,不少长租公寓的资金链断裂,进入破产清算。

  让钱华气愤的是,他入住的长租公寓在三个月后也破产了,而他也没追回损失。为保住自己的信用记录,他只得继续向银行还贷6个月。听了解长租公寓内情的人说,这些长租公寓把租户的资金转走后,主动申请破产。经过一番操作后,大量的受害者追不回一分钱的损失。

  一些律师在了解了这些事情的全部过程后分析,一些长租公寓从建仓到爆仓的过程,就是对年轻租房客的一次洗劫。他们利用了银行消费贷款的漏洞和风控机制的不完善,少数人牟取了暴利。

  市场急需“排雷”

  从“美容贷”的纠纷,到长租公寓的爆仓,再到今年一些英语培训机构的跑路,均导致大量消费者背上贷款负担,投诉和维权找不到对象。向商家索赔,商家说我等着破产,账上已经没有钱了;找放贷机构暂停还款,放贷机构说商家把我们发放的贷款已经转走了,现在就只剩下你和我的贷款关系了,无论商家在不在,你都得还款。

  这些归因于商家的算计和消费金融风控措施的欠缺。从分期贷款渗透消费市场以来,大量的长租公寓、整形机构、英语培训机构“有计划地”进入爆仓和跑路。

  近期,为防止长租公寓蓄意破产,保障租房者的合法权益,杭州市出台了《住房租赁资金监管办法(试行)》,其中明确提出租房机构要设立风险防控金。从事租房的企业,须在银行专户中冻结部分资金作为风险防控金,在特定情况下用于支付房源委托出租人的租金及退还承租人押金。风险防控金不得随意使用。风险防控金的总额,按住房租赁企业纳入租赁平台管理房源量对应的应付委托出租人的月租金总额的两倍确定。

  这样一条规定,值得其他分期消费领域的监管部门借鉴。例如在教育培训市场和整容消费市场,教育、医疗部门也应该推动市场上所有办理分期消费的商家尽快设立风险防控金。以医疗美容机构为例,若其在银行专户中有风险防控金,出现纠纷后,就能够退赔消费者的部分损失,而其自身也会因为防控金的存在,不会贸然选择跑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