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诉人·事:本本,18岁,应届高考生。估分以后她觉得自己发挥正常,下一步就是报志愿。她考虑的都是外地大学,不过和大部分孩子想脱离父母享受自由不同,她的选择夹杂着很多无奈。妈妈几年前因病去世,爸爸再婚后又生了一个儿子,今年刚刚3岁多。她和继母的关系很一般,爸爸夹在中间也是为难。此外,他们对弟弟的关注明显多于她,甚至在高考这么关键的时刻,继母一点关心她的意思也没有。爸爸工作忙,自认在很多事情上亏欠她,可是有时候也没办法。她觉得自己是家里多余的人,所以决定去外地上大学,而且从继母的话里她也听出了这个意思。爸爸还没有表态,不过在她看来,不挽留就是默许吧。

  我和继母处不来 爸爸在中间也为难

  我的家庭比较特殊,我刚刚10岁的时候妈妈就因病去世了。爸爸一个人拉扯了我几年,在我初三的时候再婚了。当时我挺不高兴的,倒不是完全因为爸爸再婚,而是他结婚很突然,之前根本没和我提过什么阿姨,然后家里就多了一个阿姨。我肯定不会喊她妈妈,当然她也从来没正眼瞧过我。继母就是这么个人,不像别的后妈,拼命讨好对方的孩子,她对我则总是一副不冷不热的样子。其实这也挺让人难受的,还不如正面交锋一次,毕竟后妈和孩子之间,不可能母慈子孝。她不进攻,我就没法反击,所以好多话没处说,好多气没地撒。我也想过反守为攻,可是那样的话,很容易被她反咬一口,说我挑事儿。本来我们俩这么僵着,我爸就不知道应该站哪边儿,如果我挑事儿,他更没主意了。

  我爸就是这么个蔫脾气,所以才会被我继母收拾得服服帖帖的。以前我爸跟我妈的能耐都哪儿去了?其实那时候是我妈让着我爸,现在我继母可不管这套。虽然有时候我也觉得我爸不容易,不过还是老话说得对,一物降一物。尤其是继母生了儿子以后,给我爸美的,一年到头不发朋友圈的人,连着好几天晒儿子,说自己是老来得子。我也不是嫉妒,我怎么可能嫉妒一个比自己小十几岁的小破孩儿呢?我就是觉得自己在这个家里挺多余的,好像他们三个人才是一家人。前几天六一儿童节,他们给弟弟买了礼物,还布置了房间庆祝。那几天正是高考最后冲刺,他们又唱又笑的,我还怎么复习?我爸应该是看出来我不高兴了,偷偷进我屋说,闺女,弟弟还小,你让着他。我心里想,难道我是充话费送的吗?

  高考的关键时刻 继母对我毫不关心

  我们班同学家长,有好多请假陪读陪考的,还有两个妈妈,干脆辞职专心负责孩子高考的一切事宜。他们动不动就嫌家长烦,说高三这一年天天没别的话,除了复习还是复习,家里电视长期不开估计都坏了,电话线也拔了,怕影响孩子休息,只要在家,手机都调成静音……然后换着花样做营养餐,其中一个同学开玩笑,感觉自己不是高了个考,而是坐了个月子。车接车送,一是为了安全,二是为了坐车的时候也能看会儿书,哪怕闭眼休息会儿呢,反正是争分夺秒备战高考就对了。

  我却根本没有这样幸福的烦恼。继母应该是连我高考都不知道吧,当然肯定是假装不知道了。每天放学回家,客厅的电视里永远在放动画片,弟弟还把声音弄得很大,其实他也不好好看,一会儿哭一会儿笑一会儿闹,弄得家里乌烟瘴气的。就算我关上自己房门,也什么都听得见。有时候弟弟还非得缠着我玩,我说我得复习,继母话可有词了,也不能总复习吧,得劳逸结合,你陪弟弟玩会儿,我下楼买点东西。我上学一天不在家,你什么时候买东西不行?继母是南方人,以南北方人吃饭口味不同为由,从来不给我和我爸做饭,只做自己和弟弟的。有时候我爸加班,我就只能自己叫外卖。其实我不是不会做饭,可是高考前根本没有这个时间啊。吃外卖吃的,我肠胃总是不舒服。我爸也只能说,你以后别点那些小餐馆的,尽量点大饭店的。我们父女俩的对话,我继母就坐在旁边,就好像没听见一样。哪怕你说一句,高考这些日子,我给你做饭。连这样的客套话都没有。高考两天,我和我爸住的酒店。用我爸的话说,这样都省得麻烦。原来我参加高考,在他们眼里是个麻烦。

  他们觉得我多余 我就去外地上大学

  高考结束那天,正好是我继母的生日。我爸陪我从考场回家以后,就带着我继母和弟弟出去吃饭了。我爸让我一起去,说是顺便庆祝我顺利完成高考。本来我就不想去,备考了这么多天,我只想好好睡一觉。再加上继母那种不置可否的样子,好像生怕我抢了她主角的光环,扫了她庆生的兴致,我更是提不起一丝兴趣。看着他们一家三口有说有笑地往外走,关上房门的那一刻,我突然感觉和他们隔了一个世界那么远。我回屋躺在床上,根本睡不着,高考这段日子发生的事情像过电影一样。后来好像睡着了,半梦半醒的,梦到了我妈,我妈问我考得怎么样,我说我考砸了,我妈说,没事儿,尽力就好。我还想跟我妈再说点儿什么,我妈却离我越来越远、模糊不清了。

  答案出来以后,我估分感觉还可以,算是正常发挥吧。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在梦里和妈妈说考砸了,妈妈得多担心。以我的成绩,按说考本地的大学没问题,不过我心里已经计划好了,志愿不报本地的,一定要去外地上大学。既然家里人都觉得我多余,我又何必赖着不走呢?那天和同桌微信聊天,她说爸妈因为她想考到外地去,已经和她谈判好几次了,说什么也不放她走,一个女孩子自己在外面,他们不放心。她正为这事儿烦呢,好不容易能离开爸妈的视线,怎么着也得先自由四年再说。又是幸福的烦恼,我依旧没有。他们现在巴不得我赶紧报志愿,赶紧离开家去外地。那天,我继母破天荒地关心起我来,还不直接问我报哪儿的大学,而是说年轻人就得去外边见世面锻炼自己这样冠冕堂皇的话。好吧,我一定如你所愿。

  [来言·去语]

  舒阳:你爸爸支持你去外地上大学吗?

  本本:我爸还没表态,不过我理解,不表态就是默许吧。我不在家,大家都省心。

  舒阳:再婚家庭中的关系比较复杂,相处好了本来就不太容易。你放宽心,不管是去外地还是本地,好好完成四年的学业才是关键。

  本本:我肯定去外地。

  舒阳:其实从另一个角度考虑,出去可以锻炼自己,也是好事。

  本本:继母就是这么“引导”我的。

  舒阳:你只当她是好意,否则就是和自己过不去。

  本本:她什么心思自己最清楚,这几年我已经看明白了。

  舒阳:家庭给你带来了困扰,却没有影响你的高考发挥,其实你挺棒的。如果出去上大学,离开家一段时间,视野开阔了,对一些人和一些事的看法也许会有转变。

  本本:但愿如此吧。

  舒阳随感·容人:原生家庭的父母子女之间都会有这样那样的隔阂,何况是再婚家庭。后者成员关系复杂,立场也不尽相同,更容易引发矛盾和误会。其实也没有别的办法,只能是多站在对方的角度考虑问题,尽量屏蔽“你的”“我的”这样的信息,分得不清是一锅粥,分得太清又冷冰冰。尤其是在一些关键时刻、关键问题上,要拿出容人的雅量来,一旦造成不可挽回的损失就难以收场了。再婚不容易,两个人既然决定在一起,就奔着好好过日子的初衷去,不是一定要把对方孩子当成亲生孩子,但是起码看在对方的面子上,做好一个继任者分内的事。而再婚家庭的子女,既然尊重父母的选择,就不要总是心存芥蒂,不是一定要把对方当成亲生父母,但是起码看在爸爸或妈妈的面子上,做好一个子女分内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