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我国第一个没有出国留学、没有博士学位的中国科学院院士,但他却编写了我国化学界第一部中文教材,出版了我国第一部简明化学教材……他一生中,留下70万余卷册、3000余万字的著作,堪称中国最“高产”的化学家,他就是申泮文先生。

  投笔从戎南下抗日 

  1916年9月7日,申泮文出生在吉林省吉林市,1936年考入南开大学化工系。他大学只念了一年,就赶上“七七事变”,于是投笔从戎,南下参加了南京国民政府的中央军校教导总队,并奉命赶赴上海前线,在松江一线参加战斗。离开部队后,申泮文辗转来到长沙,随后和244名学生一道在十几名教授的带领下,步行1671公里、历时68天抵达昆明。继续在由北京大学、清华大学和南开大学组建的西南联大读书。

  1940年,申泮文以优异的成绩从西南联大化学系毕业。抗战胜利后,申泮文受命承担清华、北大和南开三校复员返校的公物押运工作。历经一年波折,跨越3500余公里路途,他和同伴将300多吨公物运回平津,为西南联大的历史画上句号。每当谈起这段经历时他就说:“有国才有家。”也就是从那时起“爱国”二字深深地植入了他的心底,贯穿了百年人生。

  新中国成立后,申泮文到南开大学化学系工作。1956年,他主持的课题“金属氢化物与复合氢化物的合成”得到重点支持,从此开始金属氢化物的研究工作。1959年,他主动申请援建山西大学,任山西大学化学系副主任。“文革”后,时任南开大学校长杨石先院士将已经62岁的申泮文调回南开。1980年,申泮文当选中国科学院学部委员(院士),他也开始进入了科研事业的黄金时代。

  每年新生入学,南开大学的很多院系都会邀请申泮文开办“铸我南开魂”系列校史讲座,对于这样的邀请,申泮文不论多忙都从不拒绝。他说:“爱国主义教育是育人的根本,是我们教师最崇高的责任。”

  申泮文的学生邱晓航告诉记者她印象最深的是:“申先生经常在专业课以外的时间,给他们进行爱国主义教育。记得当年在上完课以后,申先生把一些抗日战争时期的老照片,在教学楼的大厅里展示给我们看,教育我们一定要为国家强大而努力。”

  中国执教时间最长的化学教师 

  1985年,申泮文以论文“三种储氢合金的化学合成与储氢性能研究”在加拿大多伦多第五届氢能会议上作大会报告,被评议为大会优秀论文,被学术界广泛引用。他在南开大学创建了新能源材料化学研究所和应用化学研究所,拥有多项国家专利,持有两项国家知识产权(镍氢电池和钕铁硼永磁合金制造新工艺)。镍氢电池知识产权已献给国家,有三条生产线在天津投产,产量占世界产量的20%。

  申泮文有一个梦想——让中国高等化学教育走在世界前列。这个目标要靠几代人去努力,“所以,培养人才最重要。”即使“重科研轻教学”之风蔓延,他也始终不为所动,坚持倡导青年教师在教学中倾注更多精力。

  20世纪50年代,申泮文翻译出版了新中国第一部化学教材《普通化学》。随着对国外高等化学教育的深入了解,他发现,国外高校本科一年级化学课程一般被称为“General Chemistry”,自一百多年前我国引入高等化学教育起,却一直将其译为“普通化学”。“普通”一词并不准确,正确含义应该是把一级学科化学的概貌讲授给刚刚进入化学殿堂的学生,称为“化学概论”更合适。”1996年,耄耋之年的申泮文开始着手“干一件大事”——出版一部赶超国外教科书水平的教材。

  在申泮文的坚持和努力下,南开大学成立了“近代化学教材丛书编委会”,启动新教材编写工作。四年后,《近代化学导论》甫一问世,即被列为“面向21世纪课程教材”。

  “如果在科学家和教育家这两个身份中选择,我宁愿做教育家。”申泮文这样说。他主讲大一基础课“化学概论”,常常一个班120名学生,多的时候教过240人的大班。他带着三四位助教组成教师团队,常把带有表格、插图的大字报,单质化合物样品,矿物标本带入课堂,保证每堂课尽善尽美。

  2005年,申泮文入选“中国十位最令人感动的教师”,获得的评价是“我国执教时间最长的化学教师”。那一年,他90岁。“90岁高龄的他仍坚持给本科生讲课,声音洪亮,思路清晰,而且从不迟到。”周震和王一菁提起当年给申老做助教的日子这样说。如今两位年轻教师已接过接力棒,继续给本科生讲授当年他开创的“化学双语教育”,甚至“按照国际上女士优先原则教室前三排只坐女生”的惯例也都延续下来。

  申泮文说:“我最关心的是教育,教育工作者要增强危机意识,为国家的教育事业提供意见,教育改革可是要摸着石头过河的。”

  年过八旬学电脑 

  申先生生前的学生、助手车云霞老师说,申先生十分重视高等化学教育与教学工作,长期坚持为本科生授课,是中国执教化学基础课时间最长的化学家。车云霞回忆道:“申先生在授课的时候从来都不迟到,从来都是站着给学生们上课,从来都是穿着很整齐的给学生上课并且一丝不苟。他的这些行为和精神到现在一直影响着我们。”

  回忆起自己的老师,车云霞仍清晰地记得当年读博士时,申先生给自己指定博士论文题目时的情景:“你把化学元素周期表给我‘变’到电脑里去!”

  “当时计算机刚刚在中国兴起,我们都没怎么接触过,申老以80岁之身开始学习计算机,我又有什么理由推脱呢?”对计算机零基础的车云霞从开关机开始学起,跟学生一起上基础课程,了解“dos”系统的性能,学习程序代码编写。

  为在组织上保证编程工作的顺利进行和扩大培养面,1998年,申泮文又在师生中组织了一个课余社团,命名为“南开化软学会”。此后十年间,每年新生入学,申泮文都亲自物色计算机玩得好的学生,邀请他们课外参加化软学会的活动,但同时约法三章,他们必须在学习上取得品学兼优的成绩,要“上课下课两不误”。

  一个实验室,15台电脑,30名学生,申泮文和车云霞带领刚刚成立的化软学会投入了紧张的工作。经过3年的艰苦努力,电子教科书《化学元素周期系》终于在1999年由高等教育出版社出版发行,并一举获得2001年国家优秀教学成果一等奖,高等教育出版社以两张光盘出版,全国通用。

  人生的最后几年,申泮文最关注的还是教学改革,他最后承担的项目课题是关于“化学学科教育教学体系的改革”。即使躺在病床上,他依旧不断询问改革的进展,车云霞告诉记者:“该怎么改,哪里需要改,还有哪些增减,先生都要一字一句跟我说,事无巨细。”

  申泮文培养的第一名博士、广西师范大学校长梁宏曾说:“先生虽耄耋之年,志在千里,泛舟学海,允公允能,激励朋辈,引领后来……”如今,申泮文的学生遍布全国各地,他们或成为高校校长,或奋战在教学科研第一线,无不在以自己的方式继续着申泮文的事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