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玉厚走了,走得那么匆忙。

  单玉厚去世后,没有追悼会,没有告别仪式,遗体第二天就悄然火化。许多亲近他的人,没见他最后一面,就再也看不到他忙碌的身影,听不到他有力的声音……

  这个决定是悲痛万分的妻子杨健作出的。她深知丈夫的为人,觉得这是单玉厚的遗愿:“一个是怕人员聚集,万一有了疫情,那我真的对不起单玉厚,他就是为了防止这个走的。另外,单玉厚这一生,不喜欢那些繁文缛节,所以我想,就第二天火化吧。孩子也说,别让单位的叔叔大大们为这事儿跑来跑去,也成全了我爸这个心。”

  杨健和单玉厚结婚后就习惯了丈夫的离开,开始是军人随时要执行任务,后来是忙不完的工作。“812事故”之后,单玉厚临危受命担任滨海新区安监局局长,回家的时间更少了。单玉厚去世前的30天,杨健除了每天能和丈夫通不到两分钟的电话,就再也没见到丈夫的面。单玉厚走后,杨健喃喃反复地说“你不能这样欺负我!你不是要退休后带我去旅游,去全国各地看老战友吗?”她对儿子单鹏念叨:“以后你爸到了墓地,我们天天去看,他有的是时间了……”

  熟悉单玉厚的人,第一反应都不相信这是真的,确认后大都会由震惊转而叹息:这位公认的“铁人”太累了,这下可以好好休息了……

  姬鸿楠,滨海新区的一位交警,他与单玉厚只有一面之交。那是一年半前的一个雨夜,他在黑暗中见识了这位局长的“忙”。

  2018年8月14日傍晚8点半,滨海新区临港桥附近发生一起六车相撞的事故。单玉厚第一时间赶到了现场,并用最快的速度调集来了10辆翻斗车、4台吊车、4部装载机进行清理作业。姬鸿楠也出现场,看见别的领导们一波波来了走,走了又来,觉得这个局长完全可以走,没想到他一直从傍晚八点半站到凌晨五点多。那一夜雨很大,单玉厚不停地抽烟,雨水不断打进他的半大雨衣。后来,单玉厚的烟没了,在原地打转。姬鸿楠把自己剩的最后一根沾了雨水的烟递过去,单玉厚会意地低下头让他点燃了烟。得知单玉厚离世的消息后,姬鸿楠忍不住在一篇报道后留言:“真的不相信这么负责的领导会倒下,相对来说也必然倒下!因为他只想着工作,但愿天堂没有疫情,没有事故,没有病痛,没有繁忙的工作!”

  2020年3月5日,滨海新区政协原副主席、应急管理局原局长单玉厚被追授为“天津市优秀共产党员”、“天津市人民满意的公务员”。

  “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追忆英雄,了解英雄,记者再次走近单玉厚。

  

  滨海新区政协原副主席、应急管理局原局长单玉厚

  军人,就要为国担当

  1977年9月17日,天津站,15岁的单玉厚身穿军装,怀着激动的心情登上了开往吉林长春的列车。作为被空军第一航空预备学校在“文革”后首批录取的学员,单玉厚算是万里挑一,终于实现了自己做军人的梦想。

  “第一次离开家到那么远的地方,而且天寒地冻。每天早晨6点起来,都在零下30度,还要先跑1万米,整个面部肌肉都动不了。然后每天4个小时的体育课,4个小时的文化课。练器械手都烂了,非常苦,非常枯燥。”和单玉厚同为学员的老战友王鹏对那段刻苦的日子记忆犹新。

  

  单玉厚(前排右二)离开天津去参军

  

  单玉厚在空军第一预备学校

  就是在这样艰苦的训练下,单玉厚练就了强健的体魄和坚强的意志品格。1978年4月,首批新学员开始分配到航空学校开始正式飞行训练,单玉厚被分配到空军第十六航校,那里主要培养领航员,负责在轰炸机上设计和指引飞行路线。王鹏则被分配到第一航校,当轰炸机的飞行员。两年后,单玉厚从十六航校毕业,到一航校担任领航员。

  1981年6月,单玉厚光荣地加入中国共产党。他更加严格要求自己,脚踏实地,吃苦耐劳。从领航员做起,历任飞行大队领航主任、中队长、司令部领航主任、训练处领航主任、训练处处长,直到担任空军第一飞行学院副院长,获空军大校军衔,累计飞行时长超过7000小时,荣立沈阳军区空军二等功一次、团三等功三次。

  在飞行学院,训练飞机失事,偶有发生。飞行学院的学员,为了保卫祖国,要将生死置之度外。然而,谁也不是天生的英雄,从普通人到坚强的战士,单玉厚经过许多历练。他第一次亲眼目睹战友离去,还是接受不了这样残酷的事实。1985年的一天,单玉厚所在大队的一架轰炸机正在空中进行飞行训练,眼看训练结束,飞机就要落地了。这时,训练机突然在跑道尽头起火,很快形成一个巨大的火球。

  “当时单玉厚从塔台上冲了过去,可惜火势太大,一位领航员已经牺牲,另外两位飞行员和通讯员也受了伤。他们都是和单玉厚一个大队的战友,单玉厚忍着巨大的悲痛,亲手将牺牲的战友从飞机残骸里拉了出来。”单玉厚的战友吴忠安回忆说,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但那一次,单玉厚蹲在地上痛哭流涕。他在失去战友的剧痛中认同了军人的选择、牺牲和价值。

  

  单玉厚在轰炸机上的留影

  1998年,我国长江、嫩江、松花江等流域发生特大洪灾。单玉厚所在的空军第一飞行学院作为第二梯队前往前线支援。“我们白天在院里正常工作,夜里到堤坝旁巡逻执勤。那时候正值酷暑,天气闷热潮湿,我们还要穿着作训服,戴着迷彩帽。夜里,我们拿着手电筒巡逻,累了、困了就靠在旁边的砂袋上休息一会儿,蚊虫咬得手上、腿上都是一个个大包。”与单玉厚一起抗洪的战友吴忠安回忆说。就这样,单玉厚和战友们坚持了十多天,这中间不断听到抗洪中牺牲战友的消息,他觉得,与这些为国捐躯的战友相比,自己的付出微不足道。即便是在这次抗击新冠肺炎疫情的战斗中,单玉厚也常常提及这些,“比起他们,我累一些,苦一些,又算得了什么呢?我是一名党员,也曾经是一名军人,国家有难,这个时候我们不担当,谁来担当呢?”单玉厚在采访中留下的最后一段话。

  就这样,单玉厚和战友们坚持了十多天,这中间不断听到抗洪中牺牲战友的消息,他觉得,与这些为国捐躯的战友相比,自己的付出微不足道。即便是在这次抗击新冠肺炎疫情的战斗中,单玉厚也常常提及这些,“比起他们,我累一些,苦一些,又算得了什么呢?我是一名党员,也曾经是一名军人,国家有难,这个时候我们不担当,谁来担当呢?”单玉厚在采访中留下的最后一段话,掷地有声。

  做“官”,就要关心群众疾苦

  2008年,单玉厚结束30年的军旅生涯,从空军第一飞行学院副院长的职位转业到天津,担任原天津市汉沽区区长助理,分管司法、信访、安监等工作。

  2010年6月,50多岁的汉沽下岗职工孔大姐,因拆迁补偿问题屡次上访。单玉厚在一次区领导接待日中了解到,孔大姐的爱人远在内蒙打工,她虽然家境贫寒,但还收养了一位脑瘫患儿。当地因建工业园拆迁,他们搭的临时建筑没有算在补偿面积内。因补偿款有限,拆迁后一家人仍然住在临时建筑里。单玉厚了解情况后,转天就亲自到孔大姐家中走访。“单区长自己花钱买了些水果和营养品,到这位大姐家以后,坐在炕头上和大姐拉家常,了解情况。当时这位居民也是非常感动,说您这么大的官,还来我这小破房,真是没想到啊!”当时陪同单玉厚的原汉沽信访办主任许刚回忆说。

  虽然孔大姐家的私搭建筑不能算在补偿面积内,但是考虑到他们的实际困难,单玉厚还是千方百计寻求解决办法。经过单玉厚半年的奔波和协调,当地政府从大额信访调解基金里拿出了几万块钱,作为救济金送到孔大姐手中,一家人终于买了一套二手房。不仅如此,单玉厚每月还自己拿出500元送给孔大姐,给脑瘫的孩子治病,买些营养品。

  还有一位长期上访的“缠访户”,因为征地补偿问题提出一些不合理的诉求。“当时给这个上访户除了征地补偿外,还给了鸡、鸭和树木的补偿,但是她本人上报的数量比我们实际核定的数量多出不少,所以没法满足她的补偿要求。”原汉沽信访办主任许刚说。

  单玉厚知道后,多次到上访户家中谈心。“第一次去了以后,这位上访户跟其他村民说,区长都到我们家来了,还感到非常荣耀。后来我们基本上每个月都去两次,每次单区长都自己花钱买些鸡蛋啊、米、面、油什么的,去了以后跟她拉家常、讲道理,把相关政策掰开揉碎了给她讲。最后经过了小半年吧,这位大姐也被感化了,她说单区长这么大的领导,还对我们家的事这么上心,就冲着您单区长,我以后也不上访了!”许刚说,除了政策,单玉厚是用不厌其烦的真诚来对待老百姓,不管对方目的是什么。

  长期的群众工作,单玉厚把老百姓的疾苦看在眼中。2012年,单玉厚找到在汉沽当地结交的好友崔弘,说自己经济比较宽裕了,想资助一个贫困学生。后来崔弘帮他找到汉沽一位家庭贫困却品学兼优的高中生。“这个孩子父母离异,父亲脑出血后留有后遗症,没有工作。单局长知道后,每年拿出2000元资助这个孩子,平时还总给家里买些东西,一直资助到这个孩子上大学。”

  临危受命,转战急难险重第一线

  2015年8月12日,发生在滨海新区的天津港特大火灾爆炸事故举世震惊。当时,单玉厚已经从汉沽区调任滨海新区安监局副巡视员,事故发生后,单玉厚临危受命,担任滨海新区安监局局长。

  当时,滨海新区境内有上万家企业,其中危化品生产经营企业占到了天津市的60%以上。为了彻底摸清企业情况,单玉厚几乎每天都和司机大健奔波在路上。“早上7点半到单位,晚上就没点儿,太晚就住单位。因为滨海新区面积太大,印象中一天最多跑6、7百公里。主要检查一些危化企业,道远一些就在车上休息。我俩长期赶不上饭点儿,弄碗泡面,跑完了吃两口,而且他吃得特别快,2、3分钟解决战斗。”司机大健说。

  即便如此奔波,还是有个别危化品企业发生一些生产安全事故。单玉厚一方面严格落实安全标准,另一方面也没有 “一棒子打死”,而是站在企业角度,切身为企业的发展着想。一次,区内一家正在申请上市的化工企业,一位员工在清理生产线时发生静电爆炸,导致员工死亡。企业因此上了证监会的黑名单,影响了企业上市。单玉厚得知后,亲自组织专家到企业现场查看,寻找事故原因和安全隐患,为企业出谋划策,对企业安全进行评估和提升。在单玉厚的帮助下,企业改进了生产工艺,进一步规范安全管理,最终通过证监会的审核,成功上市。“单局长经常跟我们说,企业是社会稳定很重要的一环,我们作为安全部门,不能光是处罚,要让企业把隐患整改掉,提升企业的安全生产水平。”滨海新区应急局调查评估和统计室二级主任科员严一飞说。

  近几年来,单玉厚组织建立了滨海新区危化品企业“一图一表一档”,推动230家危化品企业和19家具有重大危险源的工贸企业全部接入安防网,实现对所有危化品企业的24小时不间断监管。

  2019年1月,区应急管理局组建后,单玉厚带领全局同志构建安全生产网格化监管体系,厘清了5个开发区、21个街镇的安全生产监管职责。仅2019年一年就督促隐患整改8.4万个,新区安全生产和死亡事故在当年同比双下降28.6%和33.3%,为5年来最好情况。

  “挂图作战,靠前指挥”,是单玉厚经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作为一名军人,他把军事化的思维引入到实际工作中。在他的指导和安排下,滨海新区应急指挥中心里,挂着重大危险源分布图、危化企业分布图、应急避难所、医疗卫生分布图等六张大图,足有一面墙那么高,方便局里所有人随时查看。单玉厚更是一有空就站在地图前研究,对这些分布图烂熟于心。

  

  滨海新区应急指挥中心的部分“作战图”之一

  一年365天,一天24小时,单玉厚从事安监和应急工作的日子里,随时都处于待命应急状态。妻子杨健最怕的就是半夜睡着觉,突然电话响起。“晚上一来个什么事,他一会儿功夫能打6个人的电话,直接就说你干什么,你干什么,你去看看现场有没有人受伤,最后都是‘我马上就到’。我觉得他很少有深睡眠,睡觉心也是揪着的。”

  多年的超负荷工作给单玉厚带来了一身伤病,尽管心脏做了搭桥手术,放了2个支架,但他不顾家人和领导、同事的劝阻,手术后刚休息了两周,就又回到了工作岗位。“两个星期刚过,他就告诉我,我得上班去。我说你开玩笑,你是开胸搭桥,整个伤元气了。‘不行,我得去单位。’你拦都拦不住,最后我只能任他去了!” 

  不辱使命,倒在抗疫一线

  今年1月24日,天津市拉响了重大突发公共卫生事件一级响应的警报,打响了抗击新冠肺炎疫情的战役。其中,除夕夜成功处置“歌诗达赛琳娜号”邮轮发热事件被广为称道!

  当时,邮轮上共有4800多名游客和船员,其中15人被报告发热。单玉厚作为滨海新区应急管理局局长,临危不乱,快速而又果断地调度了直升机、应急拖船和各种车辆。“一开始单局长让我调直升机送检验检疫人员到船上,后来发现邮轮没有停机坪,又决定调船运送人员,调直升机接检测样本。单局长还反复与我落实人员、物资接送的每个细节,做到万无一失。”滨海新区应急管理局应急指挥中心主任张金宽说。

  单玉厚的紧急调度,不仅为快速运送人员,采集和送检样本争取了宝贵时间,还使数千名游客有序、平稳疏散。从接到险情报告到整个事件处置完毕,天津仅用了24小时,单玉厚的紧急调度功不可没。

  1月26日,正月初二,单玉厚又临危受命,担任滨海新区防控工作领导小组物资保障组副指挥长。他白天协调防疫物资,走访复工复产企业,晚上亲自押运物资、第二天再有序发放,几乎24小时连轴转。“这么大岁数的领导,经常一整天顾不上吃饭,看着他都这么干,我们怎能不跟上顶上。”新区应急管理局应急指挥中心主任张金宽说。

  

  单玉厚(中)在疫情防控期间到企业开展安全服务指导工作

  2月22日凌晨,一切忙碌戛然而止。这位24小时在线的应急人,在防疫一线连轴转了30天后,因劳累过度引发心源性猝死,在单位宿舍永远地闭上了眼睛。这一天,离他退休只有一年多。

  收拾遗物时,大家在老单的宿舍找到几件已经磨得发亮、偶尔还会有几个破洞的工作服;茶几、餐桌和床头柜上,到处都是各种文件、资料和心脏药、止疼药、肠胃药;茶几上,有一瓶打开的辣酱和一只留下汤底的空碗,筷子还搭在上面。“人生的最后一顿饭,就是一小碗面加点辣酱,看了让人心酸!”单玉厚的表弟杜文武一边收拾遗物,一边转过脸去。

  曾在应急局工作过的80后女孩儿齐男男说,单局长的办公桌上总是乱糟糟的,衣架上的白衬衫都泛黄了,还皱巴巴的,是个不修边幅的老头儿,没个领导样儿。“他脾气很火爆,对同事要求严厉,见过他对男同事吹胡子瞪眼,但对女同事却刻意轻声说话,而且喜欢做‘媒人’。他为人很正直,说话很直接,从不拐弯抹角,布置工作不拖泥带水,做起事儿来雷厉风行,我们背后都叫他‘老单’。”齐南南在朋友圈里发文。

  90后的杜晨曦清楚地记得,他刚参加工作一年半,单局长就亲自给他指导PPT,还叫他坐到主席台上,紧挨着单局长给台下400多位企业负责人做安全报告;办公室的白连东和曹国梁怎么也忘不了,他们刚入职时,单局长嘱咐办公室主任,“这些孩子们刚毕业,没有经济基础,要尽快给他们找便宜些的白领公寓。咱们的工作没点儿,但这些孩子正是能吃长身体的时候,要给他们备些吃的,以免他们吃不到食堂的饭,饿肚子……”

  英雄就是挺身而出的凡人

  1961年,单玉厚出生在天津市和平区一个普通百姓家庭。单玉厚的父亲单永瑞从基层做起,任劳任怨,逢年过节总是忙碌在工作岗位上,曾当选为天津市和平区“十佳公仆”、天津市劳动模范。

  或许是受父母的影响和严格要求,家中四个孩子,从小都很上进、自律,学习成绩也都出类拔萃。

  1976年7月28日,一场噩运降临到这个原本幸福的家庭。单玉厚在唐山一所院校任教的哥哥,在唐山大地震中不幸遇难。哥哥是家中的长子,他的意外离世,给一家人带来沉痛打击。当时,单玉厚已经被天津市滑翔运动学校录取,1977年年初,单玉厚又在空军第一航空预备学校全国招飞过程中成为幸运儿。当时,刚刚痛失大儿子的母亲,开始无法接受唯一的小儿子单玉厚再去参军。“我的父亲非常开明,认为好男儿志在四方,应该保家卫国,妈妈后来也没有特别反对。”单玉厚的大姐单秀岩回忆说。

  

  单玉厚一家人的合影(前排为单玉厚和父母,后排左起依次为单玉厚的大姐、哥哥和二姐)

  1990年,29岁的单玉厚和妻子杨健在双方家长的撮合下相识,两年后,二人步入婚姻的殿堂。“我的母亲和单玉厚的父亲在一个单位,两家也都知根知底。我母亲说,单玉厚这个孩子不错,一定不要错过。第一次见面,他就给人一种可靠的感觉,身板笔直,站有站相,坐有坐相。”回忆起和单玉厚第一次见面的情形,杨健记忆犹新。

  婚后,杨健辞掉在天津的工作,随爱人一起到了东北,住在部队大院的宿舍里。1996年元旦,儿子单鹏出生,带孩子的事杨健基本都包了。妻子的付出,单玉厚看在眼里,记在心上,心里一直想着要弥补妻子。2008年,单玉厚转业到天津,在原天津市汉沽区任区长助理。由于爱人在市区工作,他靠部队给的安家费,在房价较低的津南区贷款买了一套住房,给爱人和孩子住。而他由于工作单位远离市区,就住在机关宿舍。  

  这两年,眼看快要退休了,单玉厚曾多次向妻子承诺,退休后哪儿也不去,就陪着她。“我记得特别清楚,我在厨房做饭,他爸站在厨房门口跟我说,你再等等,再有两三年我就退休了。我说你这样的性格,退休能闲着?他跟我说,媳妇儿,我发誓,我退休后什么都不干,谁请我去我也不去,我就在家待着。他说‘60岁之前,我听党、听政府的,60岁之后,你让我往东,我都不往西……’他还说,到时候我们一起去看他的战友,全国各地都有。到哪儿了,可以租房子住一阵子,和战友们聊够了,聊尽兴了……”

  丈夫的话言犹在耳,而这一切,都成了无法兑现的承诺。

  单玉厚离世后,儿子单鹏从抽屉里翻出父亲在他上大学时送给他的一封信。“我18岁上大学那年,因为第一次离开家,爸爸妈妈送我到学校。临走前,父亲从怀里掏出这封信说,儿子,这封信是给你的,你看看吧!”一个牛皮纸信封,满满五页雪白的信纸上,父亲的字苍劲有力。

  “你已18岁,应有立志成才之志向,望你从入学第一天开始就锁定目标,克服一切困难,排除一切干扰,坚定不移、脚踏实地,靠你的勤劳和智慧去奋力实现……思想要积极要求进步,适时向组织提出入党申请。”“要有男子汉的大气,不计较一时得失,善待老师及同学,慎交朋友。”此外,单玉厚还特别嘱咐儿子:“记住,你是生长在工薪家庭,时刻都要养成艰苦朴素的良好作风,合理安排开支……”

  

  单玉厚写给儿子单鹏的信

  “当初读了这封信也没太多感觉,就觉得父亲很严厉,现在再读这封信,终于明白了父亲的良苦用心,而且他很细致,甚至提醒我禁止吃过期食品。”单鹏发现,平日工作繁忙、字迹潦草的父亲,这次写的书信却格外工整。不过,信的最后一行字像是后来加上去的:祝学习期间,学习快乐,生活愉快!“感觉已经没有那么大行距了,而且字迹也跟前面的不太一样。”单鹏猜想,平时一向严厉的父亲,终于还是忍住不在最后对儿子说了几句关心祝福的话。再读这封信,单鹏已是泪流满面。

  2018年,单鹏从青岛一所大学的食品质量与安全专业本科毕业,却选择当了一名高速路辅警。“我可能受我爸的影响,一直想当一名军人,觉得自己也不适合坐在办公室里工作。所以当时我看到网上在招辅警,工作地点又靠近滨海,离我爸工作单位比较近,所以就毫不犹豫地报名了。”一直忙于工作,天天住在单位宿舍的单玉厚,直到一个月后才知道儿子已经去当辅警了。“男孩子就应该接受历练,自己喜欢就去做!”单玉厚事后对儿子说。

  在父亲单玉厚离世后的第七天,单鹏主动向上级申请,到天津疫情最为严重的宝坻区高速路口去执勤。他在朋友圈里这样写道:我会永远记得您对我说的话,作为我前进的动力,我会永远怀念……

  杨健心疼,希望孩子能安定一些,离自己近一些,但也理解:“孩子越来越像他父亲了,我也管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