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医,是我们古人在漫长岁月中不断与疾病斗争,通过医疗实践逐步摸索出来的医学理论体系,早在春秋战国时期,中医理论就已经基本形成,作为中华民族优秀传统文化的重要载体,中医药发展至今,已经成为了祖祖辈辈中国人共同的文化印记。
穿越古今的老药方
电视剧《大宅门》,相信不少人都非常熟悉,这部二十年前上映的经典影视作品,直到今天还为许多人津津乐道,剧里讲述了中药老字号“百草厅”药铺跨越百年几经兴衰的故事,而剧中百草厅的原型,其实就是有着三百多年历史的北京同仁堂,早在明朝永乐年间,同仁堂创始人乐显扬的祖辈就是做郎中的,自那时起,乐氏家族的后人大多都以行医卖药为生,他们经营的中药铺子往往被人们统称为乐家老铺。
乐氏家族第十二代子孙中的代表性人物乐达仁出生于1877年,1914年,他在天津开办了达仁堂乐家老铺,并创办了中国第一家中药工厂。上世纪八十年代初,我国各大中药企业纷纷开始建立中药炮制工艺技术档案,为的就是把众多古方古药的配制技法,详细规范地记录下来传承下去,也正是这个时候,国医大师陈可冀院士的研究小组,在梳理清代宫廷医药档案时,发现了乾隆皇帝御用养生药清宫寿桃丸的原始药方和药用价值,后来,这张老方子连同寿桃丸的研制任务,被一起交给了天津达仁堂。
今年73岁的郭玉凤干了一辈子中药炮制工作,而她也正是当年清宫寿桃丸研发团队的成员之一,按理说有了原始药方,配出一种药来并不难,可问题是,郭玉凤他们拿到的这个方子,更像是一个有待破解的谜,过去御医们为了保密,将药方的一部分遮挡了起来,只能确定用到的药材有人参、地黄等十几种,更麻烦的是,其中一些药材的配比和剂量全靠御医们口传心授,并没有标注在方子上,“就是一个碎片的方子,根本没说哪味药要用多少,你得自己来回试,每次做一批出来,拿去做实验做效果对比,总之配比和克重不明确的话,复方药很难组方。”郭玉凤说。
除此以外,在这张药方上,不少药材的炮制方法都只有寥寥几句,就比如在提到其中一种叫做分心木的药材时,古方中仅仅写了一句“瓦罐存之,炒炭存性”,熟悉中药的人都知道,中药炮制要根据处方进行,分为修治、水制、火制、制霜、发酵等等,其中单是火制中的炒制,就分为清炒、炒香、炒焦、炒炭等不同程度,火候不同、配伍不同,出来的药效也大不相同,当时为了摸索这个“炒炭存性”到底是指炒到什么程度,郭玉凤他们反复炒制了不知道多少次,最终用了四五年的时间,才将清宫寿桃丸的古方完全复原出来。
2011年清宫寿桃丸传统制作技艺成功入选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郭玉凤被定为了传承人,十几年来,为了把这门古老的炮制工艺更好地传给后人,已经退休在家的郭玉凤花费大量精力整理资料编写教材,定期回到厂里给年轻职工们讲课,尤其是那些被纳入传承谱系的人,必须对每道工序、每个细节都烂熟于心才算合格,不过在郭玉凤看来,与所有这些相比,诚实做人、用心做药的品格和信念,才是一个制药人最应该从我们祖辈身上继承下来的宝贵财富。
谁说中药一定“慢”?
章臣桂,今年八十八岁,她的名字或许有人并不熟悉,但提起她研发的药,大伙儿一定都听过——速效救心丸、藿香正气软胶囊、清咽滴丸等等都出自她的研发团队。“我1958年刚来到天津药材公司搞中药制剂研发的时候,就认定了必须用现代的科技手段,提高古老中药的药效,让人们吃得少一点,发挥作用快一点,这就需要把植物里面的有效成分提取出来,浓缩在中药制剂里直接快速被人体吸收,那时候‘速效’两个字就是我奋斗的目标了!”章臣桂说。
要想提取药材中的有效成分,就必须懂得植物化学,那个年代,在我们国家中药研究领域里懂得植物化学的人可谓凤毛麟角,为此,章臣桂主动跟单位申请去北京进修,完成学业回到天津后,她立即组建团队、购置设备,以植物化学等现代制剂学理论为依托,开展中成药剂型改进和新产品研发,而这一切,也为后来速效救心丸的研制打下了基础。当年,中药制剂中并没有治疗心脏病的药,章臣桂的研发团队只能靠自己摸索,一边查阅资料,一边在各种中药中筛选有用成分,章臣桂回忆说:“就在小老鼠身上做实验,做了好几年,失败的次数太多了,我们都灰心了,后来突然有一天我们脱白大褂准备下班的时候,就听见垃圾桶里哗啦哗啦响,我赶紧扒开一看,给药的老鼠都活了,我说这个药发挥作用了!”。
在实验室里取得成功,仅仅是药品研发的第一步,接下来,科研团队还要不断钻研,调整药品成分的剂量,开展一系列临床试验,努力让药效稳定下来并得到最大化的发挥,一瓶小小的速效救心丸,从科研立项,到1982年批量投产,花费了章臣桂他们十多年的心血。
作为速效救心丸的发明人,章臣桂拒绝了国外科研机构的高薪聘请,扎根祖国,以中医古方古药为基础,带领团队先后研制出了十几种新型中药制剂,为推进中药生产标准化、规范化,提升中药制造现代化水平做出了极大的贡献。如今,已经快九十岁的章老依然不停奔走在药厂和研究所之间,奋战在科研一线,用成果一次次向人们证明,坚持守正创新,脚踏实地钻研,中成药一样可以成为快效药!
让古老中医药“开口讲话”
一直以来,药物成分不明确、质量难以控制、作用机理难以阐明等等,都是阻碍传统医药发展的重要因素,因此,利用科技手段把作用机制弄清楚、讲明白,进而建立一套有规律可循、有标准可依的中医药诊疗体系,是当务之急。
针灸疗法,距今已有2000多年历史,在我国最早的医学典籍《黄帝内经》中就有相关记载,可要说针灸到底是靠什么原理发挥疗效的,却一直缺少科学层面的解释。
戴晓矞,天津中医药大学第一附属医院针灸部主任医师,从事针灸治疗将近三十年的她,一直在跟随自己的老师——国医大师石学敏院士,不断通过临床试验和科学手段去探寻针灸等中医外治法的作用机制,“这个针扎下去之后,穴位里边到底产生了什么样的变化?怎样的神经反射?包括生物电的一些东西,过去我们说不清楚,现在通过临床观察和一些分子学甚至基因层面的研究,我们正在一点点看清晰,把它的作用机理弄明白讲清楚,我们后边的人接受起来才会更快,才能产生对中医更多的信任,传承起来也会更好。”戴晓矞说。
中医诊治方案要做到有据可循,实现“循证”,必须依托相对固定的样本数据,找到其中的关联和规律,出于这方面的考虑,几年来戴晓矞他们一直在做“针刺手法量学”方面的研究,所谓“针刺手法量学”,简单说就是在针刺每个穴位时,深浅、力道、次数,甚至是角度,都要依据产生的效果固定下来,形成一套标准。戴晓矞介绍说:“比如这一针扎下去,患者的手要抽动几次,腿要抖动多大幅度,这种看得见的效果我们都要固定下来,这就叫量效标准,就像咱们吃药一样,一天是吃一片还是两片儿,严格按照这个标准来做,才能实现所有患者治疗效果的一致性、疗效的可重复性,进而体现出针灸的科学性”。
随着科研手段的不断完善,以往有关中医药的那些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的东西,开始以更加科学而清晰的面貌呈现在人们面前。眼下,戴晓矞他们正在着手建立中风人群的数据库,结合数千甚至数万例临床患者和实验对象的针灸数据,开展针刺时机对疾病进程的影响等一系列研究,研究越是深入,戴晓矞越是感叹,我们的古人没有精密仪器,没有先进手段,全凭经验的积累,就能建立起中医这样一个绵延千年、取之不尽的医学理论体系,何等神奇,自己作为新时代的中医从业者,能站在前人的肩膀上,参与中医药文化的传承,又是何等幸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