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月第一次自杀,主要原因不是抑郁,而是久治不愈带来的绝望。
“当时因为第一次搞对象分手,我什么都干不了,不说话一直哭。家人以为我是‘撞’到什么,带我到处去看都没好。后来我想反正也看不好了,不想再让爸爸妈妈跟着难受。”
近几年,抑郁症因名人患病和患者自杀新闻而受到关注。来看病的患者和家属也带着绝望的情绪,张玲每天反复回答一个问题:医生,我还能好么?
抑郁带来痛苦,但人们更怕深埋在传统价值观里的偏见。患上精神疾病就等同于“疯子”,是一张永远也摘不掉的羞耻标签。
“抑郁症这么一个能治愈的病,却背着沉重的社会负担”,王刚深感无奈地说,人们知道15%的患者最终走向自杀的结局,这里面有多少人接受过有效治疗,而另一条重要信息被忽视了,近80%入院治疗的患者可以治愈,20%的患者接受治疗后再没有复发。
症结
来自生活环境的诱因,成为抑郁症复发解不开的结
每天,都有治愈的患者出院。对新来的病人来说,她们是自己恢复的希望。但是摆在前者面前的是另一个问题,出去以后怎么办?
程玲玲治疗过2次,她母亲知道自己对女儿管教太严不利康复,但是50多岁的人改变性格谈何容易;“郁友”们也担心刘月,7次患病都是因为感情问题,只有29岁的她,以后还要面对感情;还有因高考升学压力导致患病的中学老师,出院后还会回到原来的岗位上……
这些来自生活环境的抑郁诱因,像一个解不开的结。想要赶走抑郁不复发,她们还需要面对一个考验——把人生观推倒重来。
在医院,医生能够帮助患者消除临床症状。但是出院后在每天的生活里,则需要自己强大的内心去消化挫折,调节情绪。这对抑郁症患者来说更加困难,为了避免复发,除了药物维持治疗,这个过程需要心理医生的帮助。
王凡和父亲都看过心理医生,“我觉得他根本没有听我说话,一直在强行灌输自己的价值观。”
程玲玲也觉得心理治疗“没什么用”。
实际上,因为精神疾病不像治疗血糖、血压,没有一套直接体现病情的指针和数据。在治疗中医生的经验就显得特别重要。
由于心理医生的前期培养投入高,导致好的心理医生数量特别少。医院的号源少,私人诊所收费有的达到每小时1000元。而根据心理治疗的特点,患 者必须持续、长期的治疗才会有效果,在经济、时间两个方面都很难实现。有的患者有条件治疗,但是没有遇到谈得来的心理医生,或者一次治疗见不到效果,就否 定了心理治疗的作用。
“现在已经有了大量有效的药物和治疗手段,只要配合治疗,大部分患者会在8到12周的时间里情绪恢复正常。”王刚介绍,好转的患者再接受9个月的维持治疗,病情稳定后逐渐减药、停药,最后可以像正常人一样生活。
像正常人一样生活,尽管在医学上认为完全可能,实际治疗中却很少能实现。张玲介绍,有的病人怕产生药物依赖,情况好转就私自停药了,导致病情急速复发;有的病人病情严重时想住院治疗,住进医院刚刚好转就要回家,再次被外界环境刺激加重抑郁。
“我们只能尽自己的能力去帮助他们”,张玲每天要处理多个患者的出院请求,让她遗憾的是,因为对疾病的不了解和对医院的不信任,很多患者没有接受完整的治疗就出院,然后很快又被家人送回来了。
十几年前,临床医学毕业的张玲有很多选择,吸引她留下来成为一名精神科医生的,也正是这些病人。“有十几年(病史)的病人当时还在上学,现在已经是成年人和成功者,人生没有被抑郁毁掉。和患者一起战胜了抑郁,这可能是我们最大的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