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诉者:孙阿姨  65岁 退休职工

  摄影:栾栾PHOTO

  缘起聚 缘尽散

  本来,国庆节前后,是蓟州山区最美的季节,城市里的人爱在这个时候进山游玩儿。我们这一拨儿人,却一起吃了个“散伙饭”,离开了风景不错的山村。经过3年多的相处,我们曾经让很多人羡慕的抱团儿养老,最终没有形成我们原本想要的样子,多少有些失望。为了避免以后出现更多的矛盾,就好聚好散吧。

  这些年,很多中老年人喜欢转发那种“老了这么过”“抱团养老”等微信文章,好多人向往着到老了,有一个院子,养花、种菜、喝茶、聊天儿……要是有几个合得来的老伙伴,住在一起,彼此照顾,不给儿女添麻烦,自己也不寂寞,是多么好的事儿啊。我们算是真正付诸行动的一拨儿人。

  我们一些老同学一直保持着联系,前几年开始商量是不是真的可以试试抱团养老?4年以前,有件事促成了这个计划。当时,我们一个女同学的独生儿子因意外去世了,本来她很早就离婚了,再遇这个打击,进入了极度崩溃的状态,天天只想自杀。为了安慰她,也怕她出意外,我们几个老同学就轮流陪着她。特别是我,因为我也是单身,所以更方便些,与她同吃、同住,就为了让她走出阴影。这件事,让我们深切地感觉到:人在遇上难处的时候,真得身边有人。

  开始足够美好

  因为这件事,大伙就又提起一起抱团养老的事。正好,有一位同学的亲戚在山区,有个不小的院子想租出去,租的费用很低。我们去看了几次,风景挺好,院子也够大,房子足够多,就真的动心了。

  最终,我们一共7家决定搬到山里去“搭伙”过日子。这7家当中,有5家是单身的,我想可能就是因为担心一个人的晚年太寂寞,想有同伴在一起,所以单身的人更支持这种方式。这4位单身人士,有我,有那个失独的妈妈——齐同学,还有一个终身没有结婚的女同学老吴。还有两个男的,一个是原来我们的班长,称呼为刘班长吧,另一个是我们上学时有名的小帅哥,到老了我们还叫他“许大帅”。除了我们这5个单身的,另外两家,两口子都挺好的,只是子女都不在身边,也愿意进山一起去生活。

  房子租了下来,大家还一起设计,找了施工队,把整个院子整修了一遍。大家摊钱,支出的费用都能接受,忙活了小半年,终于搬到山里住了。每家有两间房,我们还留了一个比较大的“活动室”。刚开始“集体生活”时,还真是不错。一是大家热闹,每天聊天、打牌、到山上采果子……做饭大伙一起吃,我们还包了一块地,当地的村民给种。我们在院子里养花、养鸡,养鸟,养小狗……有时候,家里的孩子们过来看我们,顺带郊游,其乐融融。我们中有几个会开车的,要想回市里或者去买东西什么的,都挺方便。到了天冷的时候,大家便回市区家里过冬。我们的这种生活,一时间让亲友和同学们特别羡慕,甚至有不少人要求加入我们的团队。还有媒体人想报道我们这样的生活方式,被我们婉拒了。

  世外没有桃源

  什么事情都是有利有弊,大家在一起挺热闹,时间长了,也会有一些问题出来。首先是远离市区,就医不太方便,平时头疼脑热的小病还没什么,要是真有点儿大毛病,确实是不方便。我们这几家中,有一对夫妻,住了一年多以后,男的身体不太好,经常要去医院,后来回了市里。过了大约一年,男的就去世了。老伴儿去世后,女方——我称为何同学吧,又回到这个大家庭来,因为她不愿意在原来的家里伤心。从积极的方面上说,她有这么个“特殊的家”,是好事,大家在一起,支撑失去亲人的痛苦。可是,从另一个角度上说,这么快就有人去世了,对我们也是个打击,毕竟大家都是老年人,近距离面对生死,心里会别扭。由此,也有人觉得还是离开这种环境比较好。

  再有就是对于城市人来说,“大杂院”式的生活,毕竟不像家里单元房那么私密。特别是几个单身的人,独居惯了,有时候也不愿意总凑在一起。每个人的生活习惯不一样,有人懒,有人勤快,勤快的总是打扫院子,给大家做饭什么的,久而久之会不平衡。再有养花养草,养小动物,有人喜欢,有人不喜欢,两个女同学比较怕狗,而刘班长又不喜欢早早的就有鸡叫……当一种生活的新鲜感变淡了,矛盾也就多了,各种小的争执爆发的频率越来越高。

  再有就是情感问题,这个不能不说,几个单身的人常在一起,不能说心里没什么想法。真的情投意合,能走到一起,也不是不可以,但因为大家总在一个屋檐下,出现的问题就比较复杂了。在这些同学里,许大帅比较“受欢迎”,虽然现在年纪不小了,人依旧挺精神的,而且多才多艺,平时在院子里拉琴、唱戏,谈古论今,还做得一手好饭,是挺有人缘儿的。失独的妈妈齐同学,对许大帅一直挺有好感,许大帅并不是很拒绝,可是,他更想追求的是一直没有结过婚的吴同学。吴同学年轻时为了照顾身体不好的父母,把自己的终身大事放一边儿了,后来年龄大了,也不想找了,现在晚年了,倒有些心思。相对我们来说,她身材好,学历高,退休金也多,还是“初婚”,许大帅更喜欢她也有道理,在共同相处的时间里,两个人关系越来越明确,后来经常一起回市里,好几天不回来,弄得齐同学特别失落,慢慢地和吴同学也不说话了。

  齐同学可能是太怕寂寞了,就经常找刘班长诉说心事。说实话,这些年,我和刘班长的关系一直挺好的,我们彼此也有那个意思。可是,齐同学不断地干扰着我们之间的关系,她的方法就是“卖惨”,经常哭哭啼啼的,刘班长就总安慰她,带她去山上玩儿,散心什么的。这个当然影响我的心情,我觉得齐同学最痛苦的时候,我帮了她那么多,现在她这样,不太合适,所以我们之间也闹了矛盾。我对刘班长也有很多抱怨,本来关系还不错的,弄得很别扭。后来,又有刚刚失去老伴儿的何同学,一直精神状态不好,两个男同学总是轮流地安慰她,这个可能只是同情,但对于本来已经很复杂的几个人之间的关系,就更有点乱了。而院子里惟一一户“完整”的人家,夫妻俩可能是觉得这个院子里的“戏”越来越多了,自己也得参与参与,就经常在几个人之间传递“信息”,表面上看是调解矛盾,实际上制造了不少矛盾,弄得大家都不痛快。

  各种问题越出越多,今年中秋的时候,许大帅提出,正式要和吴同学结婚了,打算回市里过日子。而齐同学、何同学也都提出,不打算再在这个院子里住了。于是,大家决定收拾东西,打道回府。3年多的抱团养老以失败告终,大家到最后并没有到撕破脸的地步,但心里都不是太痛快。看来真想享受世外桃源的生活,并不那么容易。

  情景再现:

  魏然:“很多人畅想过老朋友一起养老,真正如何,还真是很少有人知道。”

  孙阿姨:“我们算是比较时尚了,虽然最终失败了,但也总结出一些经验,之所以来诉说,是想让有这种想法的中老年人,有一些借鉴。”

  魏然:“也算不上失败,只是选择的居住方式,还有共同生活的人员搭配,有一些不适合的地方。”

  孙阿姨:“是的,我现在认为,如果抱团养老,最好选择同条件的搭伙伙伴,比如,都是夫妻双全的,或者都是单身的,单身的,最好也都是同性别的。”

  魏然:“您的建议有参考价值,在居住上,也应该适当有距离。”

  孙阿姨:“是,最好还是独门独院,或者是一个社区,离得不太远,一个院子,不太方便。”

  魏然道来:找志同道合的伙伴互助式养老是近年来热议的话题,我们也很难得真的找到实施的老人。这种生活方式有很大的吸引力,而从实际情况看,确实还有很多要充分考虑的问题,不是大家一时热情凑到一起就能过日子。要协商好经济共同分担的内容,更重要的还是生活习惯以及情感问题,还有就是养老服务应该延伸得更广一些。这几位老人的尝试确实是给很多人提了个醒,互助没问题,关键是充分考虑适应度,尽量避免不必要的矛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