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家跨国巨头骤然增资天津7.3亿 为什么？

　　2020年，突如其来的新冠肺炎疫情给全球产业链带来巨大冲击。在疫情冲击与经济转型升级的双重背景下，一些国家抛出所谓“撤资中国”“产业链去中国化”“脱钩论”等观点。

　　事实如何？根据商务部最新数据，今年5月，中国实际使用外资逆势增长7.5%，其中，德国大众在安徽新增约20亿欧元投资，用于汽车电动化发展，雀巢公司在天津增资7.3亿元，开始建设全新品类的生产线。产业链撤离中国说不攻自破。

　　外资在我国经济发展中发挥着重要作用。截至2019年底，我国累计设立外商投资企业突破100万家，达到1001377家。根据商务部统计，截至2018年底，外商投资企业创造了我国1/4的工业利润、1/5的税收、2/5的对外贸易。

　　中国国家主席习近平前不久在与包括外资代表的企业家座谈时表示，中国开放的大门只会越开越大，应该站在历史正确的一边。

　　我们以雀巢增资为案例来看跨国企业对于中国市场的信心和抉择。

　　一场“肉”的战争

　　今年5月20日，雀巢中国在天津滨海新区举行了简短而隆重的签约仪式，正式对外宣布一系列投资新举措，旨在进一步加强在华布局，同时通过技术创新和产品高端化，进一步丰富其产品组合。此次增资总体规模超过1亿瑞士法郎（约合人民币7.3亿元），其中就包括建设雀巢在亚洲的首条植物基产品生产线。

　　“雀巢已经在欧洲、北美市场推出了植物基产品。比如在今年的1月到3月，我们分别在欧洲和北美推出了植物基香肠等产品，目前看消费者的反馈非常的积极热烈，所以我们认为植物基产品是雀巢接下来将重点发展的一个领域，我们也抱有非常大的信心。”雀巢大中华区集团事务部总监何彤说。

　　在饮食行业，“植物基”是指以植物为主打造新型食品和饮料产品，用植物蛋白代替动物蛋白，常见应用为人造肉、植物奶等。

　　最近猪肉价格在下降，但人造肉正在加速抢占市场，一场关于“肉”的战争正将食品企业引入新的蓝海。

　　今年4月22日世界地球日当天，星巴克通过官方微博宣布，上线植物肉系列产品，在全国大部分门店开售。

　　相对“植物肉”的官方称谓，消费者们更愿意将它叫做“人造肉”，星巴克推出的这系列产品是由美国别样肉客（Beyond Meat）生产，产品基于植物蛋白制作。其中，“别样牛肉”由豌豆、大米、绿豆的蛋白质成分混合而成。

　　有吃过星巴克“植物肉”的网友反馈，肉比较碎，基本上是肉沫形态，吃起来也像牛肉沫，口感上可以以假乱真。还有网友表示，没吃出来和真肉有啥区别。

　　在这股植物肉风潮中，快餐品牌当然不会缺席。肯德基在今年4月和6月两次试水“植培黄金鸡块”和“植培牛肉芝士汉堡”，棒约翰、麦当劳、汉堡王等也推出过植物肉产品。

　　“有时候海面上你看着只是突然起了一朵浪花，可能在海底已经是波涛汹涌。”天津科技大学食品工程与生物技术学院教授刘亚青说。“植物肉”的热度从去年开始就已经在全球高涨，而在它背后则是食品企业在“植物肉”赛道的新一轮争夺。

　　与星巴克合作的别样肉客被称为“人造肉第一股”，这家创立于2009年的公司，去年在纳斯达克上市，上市首日大涨163%，足见市场对“植物肉”概念的信心。

　　与雀巢类似，许多传统食品加工企业也开始通过更新速食产品、建立生产线加速涌入赛道。

　　4月24日，浙江老字号品牌“诸老大”推出人造肉粽子；5月14日，速冻食品品牌“湾仔码头”植物肉水饺开始在香港市场销售；5月18日，达能集团在中国市场推出植物蛋白粉品牌VEGA ONE；5月27日，金锣的植物肉产品素肉和素肉肠也相继上市。

　　刘亚青教授认为，雀巢的投资体现了对中国市场的野心：“从目前来看，尽管植物肉食品正在遍地开花，但大部分餐馆和食品品牌的植物肉产品大多都来源于别样肉客、星期零、新膳肉等植物肉供货商，自身真正投入研发的并不多。”

　　“如果是真看好这个市场，虽然周期长、壁垒高，也一定会投入研发。”刘亚青说，“谁能够突破技术壁垒、开发出符合中国人口味的植物肉产品，谁就有可能在未来突出重围，占据一席之地。”

　　你的萌宠：成就千亿级消费市场

　　“跨国公司选择某个国家投资，市场、效率、资源都可能是他投资的动机，但其中市场是最主要的动机，中国的市场比任何其他国家的市场都要大，而且现在中国的市场规模更大了，你看人口、人均收入、可支配收入这些数字比中国改革开放初期都有数十倍的增长。”南开大学国际经济研究所所长葛顺奇教授说。

　　抢滩某个消费领域或许不会是常态，但中国消费者对于高品质产品的巨大需求肯定将是常态，中国越来越大的购买力肯定将是常态，中国不断集聚放大的市场潜力也肯定将是常态。

　　在这次雀巢在津增资的项目列表中，“扩大在津现有宠物食品工厂的产能，引进新的高附加值产品”被列在首位。

　　“中国是拥有宠物数量最多的国家，同时中国也是一个竞争很激烈的市场。近20年来，中国的发展举世共睹，当此时，中国经济也处于重要的换挡加速期。在这样的背景下，养宠人群规模持续扩张，消费者需求也不断升级。”雀巢大中华区集团事务部总监何彤这样分析当前中国的宠物食品市场。

　　《2019年中国宠物行业白皮书》显示，中国人均单只宠物狗年消费已经达到6082元，同比增长9%；人均单只宠物猫年消费金额为4755元，同比增长10.3%。总体来看，2019年中国城镇宠物（犬猫）消费市场规模达2024亿元，比2018年增长18.5%。

　　高企的宠物消费支出并没有阻挡养宠大军的不断壮大。

　　2019年，全国城镇养宠（犬猫）人数已达6120万人，比上年新增了472万人。

　　目前，在中国A股市场已经有佩蒂和中宠两家宠物食品上市企业。这两家企业曾经都是为国外品牌做宠物食品代工的，随着国内宠物经济的发展，它们也开始发展自有品牌。

　　英雄不问出处，竞争方显本色。“我们期待消费者越来越成熟，在对产品、宠物所需的营养有更多的了解和认知之后，我相信他们也会偏向于选择更优质的营养、有切实的研发支持的产品，而我们投资在天津的新工厂，将会配备世界顶尖的普瑞纳专利生产设备，使之具备生产冠能处方粮的条件，为宠物提供更丰富和更高端的食物选择。我们对未来很有信心也很期待。”何彤扬了扬眉，说话的语气颇为自信。

　　天津雀巢从2006年开始生产宠物食品供应国内市场，这次增资扩产，将引入普瑞纳旗舰品牌——冠能兽医处方粮。在雀巢普瑞纳遍及全球多个国家的超过50座工厂里，目前也只有3个国家的工厂有能力生产这种产品。

　　处方粮是宠物医生或动物营养师根据动物具体的病情、营养状况所搭配的具有一定辅助治疗作用的膳食。在京东处方粮猫粮排行榜排名前10的猫粮处方粮1KG单价都在100元以上，大大高于普通猫粮。

　　“养宠物是当下大部分的年轻群体的生活方式之一，我们相信中国市场会继续成长的很快，中国的宠物主人与宠物的关系是非常好、非常亲密的。他们都非常愿意去买最好的产品给自己的宠物。”何彤说。

　　在“新冠疫情”对中国居民的消费观念产生了较大影响，“居民消费更加理性化、适度化、实用化（根据iiMedia Research艾媒咨询最新研究）”背景下，雀巢对宠物食品市场仍保持乐观。“业界常常认为宠物经济不受经济周期影响，甚至还是逆周期的。至少在未来十年，宠物经济的发展的确会存在这样的现象。”何彤认为。

　　从“世界工厂”到“世界市场”，中国庞大的消费市场，像一块“磁石”，吸引着众多外资企业。

　　顺势：谋定未来，拥抱变化

　　常小林，天津开发区联城企业服务有限公司总经理，今年他又有了一个新身份——天津百特智能包装有限公司法人代表。

　　“以前我们都是在联城的名义下做，到今年的话，我们根据雀巢提出的做专业化的外包服务的要求，所以单独起了一个营业执照。”

　　联城从2008年开始为雀巢提供分装服务，开始只是承担雀巢工厂内部分包装工段的生产外包，后来随着雀巢产量逐渐提升，联城开始在雀巢厂区外独立设厂，从一个车间开始干起，到现在成立新的百特公司，拥有了1500平米的生产和1000平米的仓储面积。

　　另外，为了满足雀巢对产品质量的要求，今年百特投资100多万元，对包装生产线进行了升级，增加了检码机，可以对每一个成品的生产条码、重量、质量等进行全程自动化的识别，在提高生产效率的同时，大幅降低了差错率。

　　注册新公司、升级生产线、扩大经营面积，常小林的每一步仿佛都是在雀巢的影响下，担不担心未来如果没有雀巢这棵大树，自己要到哪里去乘凉？

　　“我们当然也会关心客户下一步的动向，我们也相信雀巢对中国市场的信心。我们跟雀巢合作的十年，也是不断在学习，比如对生产安全、运行安全的零妥协，比如对品质的追求等等，我们自身的专业化程度也在提升。通过与雀巢合作中积累的经验，帮我们争取到了中粮、大成等很多公司的合作机会。”

　　百特只是雀巢在中国众多合作伙伴之一，“雀巢一直遵循‘创造共享价值’的理念，几乎所有的供应商都来自中国国内，生产的产品99%都在中国国内销售。”天津雀巢有限公司总经理季先科（Janeczek Michal）说。

　　“所谓‘创造共享价值’，其中有一部分理念就是要去帮助当地的供应商和合作伙伴，确保他们的质量各方面是符合我们的要求的，所以在这个过程当中，我们可能会派我们的专家到这些公司，帮助他们进行能力建设。”

　　在和季先科的采访过程中，他一直在强调植根（root in）这个词，外资在中国的经营已经深深嵌入当地的研产供销网络。“我们培育的不仅是一棵树，而是整个生态。”

　　植根中国，也融入中国。

　　雀巢公布的2019年度业绩报告中显示，大中华地区是雀巢的第二大市场，2019年，雀巢大中华区的收入为69亿瑞士法郎（折合人民币约493亿元），约占全球销售额的8%。

　　“亚洲的饮食习惯不同于欧美国家，中国的饮食文化不同于其他亚洲国家，针对中国消费者的个性化需要，雀巢不断研发适合中国人口味的产品，比如去年新推出的绿茶味的威化和紫薯味奶冰都获得了良好的市场反响。”

　　“中国市场其实是一个以消费者的需求为导向的市场，所以我们一直也在从消费者的需求出发努力进行产品创新，来驱动未来的业务增长。”

　　季先科的办公室不大，摆设是典型的北欧简约风，最引人注目的是工作计划板上，一幅端正的红底毛笔书法“安”，这是今年春节前在公司年会上季先科亲手写的。“这是我练的第一个中国字，安全的安。”季先科用不太流利的中文介绍着。

　　季先科是波兰人，加入雀巢已经23年了，先后在雀巢波兰、瑞士总部和英国工作过，2010年来到天津雀巢，之后被派往东莞徐福记工作五年之后，2017年再次回到天津，担任天津工厂总经理，到今年他已经在中国工作整整十年了，“比我在波兰工作的时间都长”。

　　在中国工作的十年里，季先科看到了中国日新月异的变化：“我们每个人也应该适应这种潮流，适应这种调整，适应这种变化的环境。”

　　“要么升级，要么转移”

　　作为世界上最大的食品制造商，伴随着中国改革开放的脚步，雀巢1994年落户天津开发区，当时的厂区面积为12万平方米，员工只有400人左右，主要产品包含冰激淋，威化，薄荷糖等，在天津发展的前16年，雀巢一直稳扎稳打，直到进入2010年代，雀巢开始动作不断。

• 2011年，第一条珍宝线——最大威化生产线启动生产

• 2015年，冰淇淋车间扩大八次方生产线

• 2018年，冰淇淋启动牛奶棒生产线

• 2019年10月，升级宝路糖生产设备

• 2020年，冰激淋启动新线软悠八次方（NAMA cube）

• 2020年，投产一条糯米糍冰淇淋生产线，最大产能为每小时7200个

• 2020年8月，将投产新品威化

• 2020年年底，正式启动亚洲的首条植物基产品生产线

　　可以看出，近五年，雀巢明显加速了增资扩产的速度。这与2015年底国务院印发《关于积极发挥新消费引领作用加快培育形成新供给新动力的指导意见》节奏一致，而绿色消费、品质消费正是《指导意见》提出的消费升级六大方向中的两项，折射出在华外资战略转型与我国正在推进的供给侧结构性改革高度契合。

　　“在中国，市场的情况、竞争的产品与改革开放初期，甚至与这个世纪初期都已经发生了很大变化，中国的市场由短缺到满足，由满足到现在追求更高的品质，跨国公司想继续占领中国市场就必须相应做出调整。但同时，伴随着生产更高品质的产品，对你的成本、技术要求也不一样了，这意味着对跨国公司来说，要么调整、升级，要么被淘汰、转移。”南开大学国际经济研究所所长葛顺奇教授说。

　　去年10月，三星关闭了在中国的最后一家手机工厂惠州工厂，而在此前八个月，三星手机的天津工厂早一步关门歇业。

　　近年来，随着国内要素成本上升，部分外资将目光转向成本较低的东南亚地区；美德等发达国家鼓励制造业回归，一些企业也在回流。三星手机工厂关闭的消息，一度引发了外资“出逃”的议论和猜想。

　　但实际上，在关闭手机工厂的同时，三星新增投资24亿美元，在天津建设全球尖端的动力电池生产线和车用MLCC工厂。

　　“关闭手机生产线主要是因为他在中国市场的竞争压力，市场份额下降的很厉害，再加上手机是一个技术成熟的劳动密集型产业，那么在中国劳动力成本包括其他成本上升的情况下，他转移到东南亚，也是一个很正常的选择，但是手机走了，机电来了，生产的是世界上最顶端的电子器件设备，简单看就是他来了他走了，实际上同样都是三星，它是一个升级的过程。”葛顺奇教授说。

　　机遇中，不只有雀巢……

　　劳动力素质提升、整体技术进步、产业体系完整，经过40年的改革开放，这些变化使中国的投资环境发生了不可逆转的变化，改变着中国在全球市场中的比较优势，这些变化必然会传导到跨国公司，影响他们的投资决策和区位选择。

　　“比如汽车产业，过去我们是黄面的，然后到夏利、丰田，现在你看都在往越来越高级的智能汽车去升级，从‘中国制造’向‘中国智造’这是一个不可逆的过程，有些企业跟不上就要淘汰，或者转移到与他的产业阶段相适应的其他地方去。”葛顺奇教授说。

　　4月27日，全球糖尿病医药领域龙头企业诺和诺德宣布启动“中国同创”计划，推动中国加入全球同步临床研究。该项目是诺和诺德在学术研究和临床试验领域首次尝试战略合作中心模式，而中国是诺和诺德全球第一个正式使用“战略合作中心”模式来推动临床试验开展的分部。到2021年，诺和诺德将与全国20家医院建立全面战略合作伙伴关系，实现临床试验基地共同建设。

　　“中国同创”项目启动后，将加速多款创新药于2025年前在中国上市，2025年后90%以上的全球创新药将在中国同步提交审批，这标志着中国在诺和诺德全球研发战略中的重要性已提升到最高级别。

　　诺和诺德全球高级副总裁兼大中国区总裁周霞萍表示：“随着医改逐步深入和营商环境的不断改善，国家出台一系列鼓励创新、专注质量、提升效率的举措，为医药企业创造了非常利好的发展机遇，也提振了在华外资企业的信心。我们相信，‘中国同创’项目将帮助中国更好融入全球创新版图，让中国患者同步受益于全球创新药。”

　　一周前，习近平总书记与包括外资企业代表在内的企业家座谈时说：中国开放的大门不会关闭，只会越开越大。要依法平等保护国有、民营、外资等各种所有制企业产权和自主经营权，完善各类市场主体公平竞争的法治环境。

　　经济全球化仍是历史潮流，各国分工合作、互利共赢是长期趋势，而创新，是中国的机遇，也是外资的机遇。